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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：

      张胜启，笔名启明星，原籍陕西延安人，毕业于陕西工商学院（现西安财经大学），现居住于淄博市周村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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阉割

原创：张胜启

八十年代的一天，麦秸垛在烈日下蒸腾着干草的焦香。十五岁的语汪蹲在田埂边，看着隔壁村的女人们弯腰割麦。她们湿透的的确良衬衫紧贴后背，偶尔一阵风掀起衣角，露出半截白生生的腰。他喉咙发紧，攥着狗尾巴草的手心沁出汗珠。

"语汪，帮我把水罐送来。"田嫂的喊声从晒场传来。他小跑着穿过田垄，目光却总忍不住往那些晃动的身影上瞟。直到有一天，他在草垛后发现了有两个人在那里交媾，让他呼吸急促。他看着他们的姿势不由得把手伸进裤子，用手触碰自己，直到裤裆传来陌生的灼痛。 

十六岁的冬天异常寒冷，语汪负责照料还不能上坡的小羊羔。当他把颤抖的羊羔抱在怀里时，柔软的绒毛蹭过掌心，某种蛰伏的欲望突然苏醒。他鬼使神差地把手伸进羊羔蓬松的腹部，温热的触感让他浑身战栗。就在这时，裤裆里涌出的热流让他惊恐地推开羊羔。

那天深夜，他躲在柴房里反复回味那种感觉。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农具上，铁犁的反光像极了表姐梳妆盒里的小镜子。他用粗糙的手掌模仿着抚摸，直到精疲力竭地瘫倒在稻草堆里。第二天上学时，他总觉得同学们看他的眼神充满鄙夷，连女老师转身板书时飘动的马尾辫，都让他面红耳赤。 

婚礼上，新娘李秀低着头，红盖头下的脸庞像一张苍白的纸。洞房花烛夜，语汪笨拙地掀开盖头，却看见妻子迅速的拉开被子，把自己裹紧，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。"我累了。"她说。

婚后的日子像一潭死水。李秀在纺织厂三班倒，回家倒头就睡。语汪望着妻子素色的内衣，想起婚前在录像厅偷看的港产三级片，那些女人的呻吟声此刻在耳边嗡嗡作响。某个深夜，他偷偷翻出藏在床底的《少女之心》手抄本，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的字迹让他心跳加速。当他沉浸其中时，李秀兰突然翻身，吓得他把书塞进枕头底下，彻夜未眠。

千禧年后，互联网像洪水般涌进小城。语汪在网吧注册了第一个QQ号，网名叫做"孤独的旅人"。他在成人论坛里潜水，看着陌生网友分享的艳遇故事，手指在键盘上微微颤抖。下班回家的路上，他开始刻意绕路经过内衣店，透过橱窗盯着蕾丝内裤发呆。有次在公交车上，他甚至鬼使神差地贴近前面女孩的后背，直到对方厌恶的眼神把他刺醒。

四十岁生日那天，他鬼使神差走进城中村的发廊。廉价香水混着烟味扑面而来，浓妆艳抹的女人靠过来时，他迷醉了。交易结束后，他在昏暗的巷子里干呕，觉得自己像只腐烂的老鼠。

五十岁那年体检，医生指着报告单："前列腺钙化，要注意生活习惯。"语汪摸着口袋里的手机，里面存着十几个未关闭的成人网站页面。深夜的书房里，台灯下散落着撕碎的色情打印纸，电脑屏幕的蓝光映着他扭曲的脸。他开始频繁搜索"阉割手术"，论坛里的帖子说："切断欲望的根源，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。"

这天，语汪站在医院走廊里，消毒水的气味让他想起童年时母亲的药箱。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，他最后看了眼手机里李秀发来的短信："今晚加夜班，晚上不回家。"麻醉剂注入血管的瞬间，他恍惚看见十五岁的自己在羊圈里惊慌失措，又看见婚礼上李秀冷漠的眼神，这些画面最终都化作一片混沌的白光。

出院那天，阳光格外刺眼。语汪走在回家的路上，经过内衣店时下意识驻足。橱窗里的模特依然穿着性感的蕾丝，可他的内心平静得像一潭死水。手机在口袋里震动，是李秀发来的语音："热水器又坏了，你记得找人修。"他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，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既陌生又清晰，那些纠缠了半生的欲望，原来真的可以像潮水般退去。

半年后的同学聚会上，语汪穿着熨烫平整的衬衫赴约。昔日的同窗大多发福谢顶，酒过三巡，有人开始吹嘘包养的情人。语汪安静地喝着茶，看着窗外的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成斑斓的色块。同桌的女生凑过来："听说你现在在学书法？"他点点头，想起手术后开始临摹的《心经》，那些工整的小楷曾见证无数个失眠的夜晚。

回到家，李秀正在追剧。电视屏幕的蓝光映在她脸上，泛着不真实的光晕。"冰箱里有剩饭。"她说，眼睛没有离开屏幕。语汪走进厨房，温热的饭菜香气让他想起母亲做的疙瘩汤。他盛了一碗，坐在餐桌前慢慢吃着，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遥远而模糊。

深夜，他打开书房的灯，铺开宣纸。毛笔蘸墨时，他注意到自己的手不再颤抖。笔尖落下，"色即是空"四个字力透纸背。楼下传来醉汉的喧哗，夹杂着女人的笑声，这些声音曾经让他辗转反侧，如今却像隔着层毛玻璃。 

月光爬上窗台，语汪望着镜中的自己。五十岁的面容上，欲望的沟壑正在被时光抚平。他想起手术前最后一次浏览色情网站，那些闪烁的弹窗突然变得刺眼而荒诞。原来有些深渊，真的可以靠斩断来跨越；有些救赎，需要付出最彻底的代价。

晨雾弥漫的清晨，语汪照例去公园练太极。穿红裙的少女从他身边跑过，发梢掠过他的衣袖。他停下动作，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在薄雾中渐渐模糊。风穿过竹林，沙沙作响，他深吸一口气，胸腔里空荡荡的，却前所未有的轻盈。

（作于2025年5月20日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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